2013年11月3日 星期日

《臨水抄》卷一 〈第一章〉命運的齒輪,轉動(一)


夏季的尾聲依舊十分的熱鬧,就連學校的頂樓都有鳥兒雀躍地玩鬧著,看著牠們蹦蹦跳跳,我枕著手躺在學校的頂樓,靜靜的望著那一片藍天。

天空一如往常般地湛藍,浮雲悠悠地在空中緩慢飄移著。

我很喜歡看著這樣的天空,如水般的顏色很是純淨。

微風夾帶著夏天的氣味吹拂著,感受著空氣流動,我閉上了眼……


耳邊傳來鳥兒啁啾地聲響,但下一秒周圍卻在瞬間轉為一股寂靜,寒冷的風吹過,一種不安的感覺打從心底的盪漾著。

幾乎是反射性的,我睜開了雙眼、坐起身子,眼前一片漆黑,不同於一般夜色,是彷彿什麼都不存在的黑。

──所有事物都像被吞噬般的消失了。


獨有一彎赤色新月孤單地掛在那裡,鮮紅得宛若滴血似的,眨眼間異動的月影幻覺般地呈現,像是嘲笑旅人的冬夜,那嘲諷的嘴臉所帶著的笑顏,弧度冰冷得令我心頭一緊……

這非現實的月色下一切都虛幻了起來。

心裡猛地一寒,我站了起來,黑暗中沉靜的氣氛簡直要將我一同噬去,我有些慌張的向旁邊掃視一遍,一道的光線毫無預警地自另一端亮起。

光影中一抹人影被拉得細長,然而我卻沒看見來人的身影。

風,吹起莫名的氣息,影子緩緩向我趨近,逐漸的,來人的模樣開始浮現。

依舊看不清樣貌的他對我伸出了半透明的手,掌心中放了一塊劍碎,鋒利的光澤閃過刀刃,華美的雕刻止於斷緣……

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接過,剎那,清脆的聲音響起,站在眼前的人影倏地消逝,一塊劍碎彷彿失了魂般的落在地面。

 


 

身子忽地猛烈一震,睜開的雙眼映著玫瑰色的晚霞,我再度坐起身子。

是夢……?

望著眼前的景象,我愣了愣,夕色的光線照在頂樓,很溫暖。

眨了幾下眸子,我緩緩地思索著,剛才的夢是那般地真實,然而,這裡──我所觸摸的這個世界,才是真實存在的。

有時候就會這樣胡思亂想,這個世界真的很奇妙呢!

觸碰著頂樓的地板,細微的觸感在指尖傳遞。

「嘖,居然只是夢……」心裡忽地莫名掃興,咕噥了幾聲,我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,而後走向了樓梯口。

但是事情永遠是發生在這麼衰人的一刻,那史料不及的巧合──

鬆了的鞋帶好巧不巧的被另一腳踏個正著,然而我正要踏出的那腳偏偏就是鞋帶鬆掉了的那隻!

於是,我就此摔落樓梯……

不明的聲響伴隨著哀嚎聲,眼前閃過未知的片段,隨後我便失去了意識。

 


 

睜開雙眸,純白的色調佔據我的視野,除了白色之外還是白色,周圍很安靜,像是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人那樣,沒有風也沒有溫度。

我靜靜的待在這個地方,什麼也看不見,看不見自己的手、腳,聽不到自己的聲音,只剩下全然的白色……

時間的流逝彷彿不存在,就像身在夢中一般,我不知道在這裡待了多久,而後,我聽見了流水聲。

我向四周張望,但仍舊是一片空白。

半晌,一種我不曾見過的紫色符文憑空浮現,轉瞬間就在空氣中逸散,化成一縷淡紫色的煙霧,隱隱約約地,我看見一隻纖細的手從中伸出,距離我很近……

我反射性的伸出手,令我訝異的是我忽然能夠看見自己的身體了,就在我碰上那雙手的剎那,眼前的景象已經不再是那純然的白色。

一道波紋如水的漣漪般乍現,在指尖與指尖碰觸的瞬間朝四周漫佈而去……

那漣漪彷彿溶化了一切,周圍的景色轉化、改變著,而後,我聞到木頭建材所散發出的淡淡香氣。

些許燈火照耀下我看見身邊全是一些古色古香的擺設,深紅色的木頭有種高雅的氣息。

一名容貌秀美的少年站在我的面前,他身穿著一襲樣式繁複的深翠色長袍,層層疊疊的袍服更顯他的身形纖瘦。

少年有著一張俊美的瓜子臉,五官細緻精巧,皮膚白裡透紅的,墨綠色的長髮以赤褐色的木質髮飾高高地繫在腦後,深邃的雙眸是如夜色般的深綠,睫毛濃密而纖長,那模樣簡直比女孩子還要漂亮。

「嘖,師父明明跟我說你三天前就會到了,結果拖到現在才來。」皺了皺好看的眉,他望著我的眸子這般說道,那嗓音宛如泉水般地澄澈。

一臉疲憊地,他嘆了口氣,又道:「害我這麼多天都沒睡。」

「咦?」我對於自身的狀況完全搞不清楚,然而對方似乎知道一些事情,看著少年所穿著的服飾和身旁的擺設,我更加的迷惑了……

那少年完全不理會我疑惑的反應,逕自走向一旁的床舖,輕巧的步伐幾乎沒有發出半點聲響,像隻小貓一樣。

腳步在床邊停下,他回過頭身、眨了幾下眸子向我說道:「有什麼事等明日再談,我現在沒有精神和你說那麼多,我要睡了。」

側過臉龐打了個呵欠,他伸手乾脆地抽掉髮上的木簪,指尖自皮製髮帶中輕輕一挑,那滑順的長髮便如瀑般地直瀉而下,碧色的光澤在上頭流轉著。

「……我該怎麼稱呼你?」所有事情都和以往不同,我的思緒就像打了千百個結,全部糾結在一塊兒。

「青陌恭月,叫我恭月就可以了。」他以平淡的口吻如此說著,細緻好看的面容透著疲倦。

「喔,我是──」

「映川嵐,我曉得的。」他點了點頭,隨手攬了幾下頭髮,月光在翠綠的髮絲上輝映。

禮貌上的想報出自己的名字,不料卻被對方一口打斷。

在他眼裡這話很正常,但傳入我耳裡卻不是這麼回事,我稍稍愣住了。

「你怎麼曉得?」皺起眉,我開口向他問道,心裡總覺得不對勁。

「師父交代過的。」恭月眨了幾下乾澀的眸子。

「師父?」我默了默,聽到這話心底有些鬱悶,現在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又聽到這些莫名其妙的話,似乎早已有人預料到這一切,知道我的名字,知道我會來到這裡……?

我問到這兒恭月便皺起了眉,似乎有些不耐煩了,看得出來他很疲倦。

「我說了,有什麼事等明日再談,我很累了。」墨綠色的眸子微微一斂,語句停頓了下,他又道:「……還有,你已經死了。」

一雙眸子平淡的望進我眼底,透著認真萬分的氣息。

「你這是玩笑話嗎?」

我知道,他沒有說謊,但我還是反問了。

恭月聳了聳肩沒有多說什麼,棉被一掀便上床翻身睡去了。

「不要離開房間。」有些悶的嗓音傳來,他蒙著被子這樣說道,而後便沒有再說話了。

知道他很累了我也不打算繼續打擾他,沉澱了下心情,我在茶桌旁的墊子上坐下,倚著牆,忽然感到很沉重……

總覺得好像被誰算計了一樣,忽然又被告知了死亡,簡直像是玩笑話,我明明還在這裡好端端的不是嗎?

但恭月的眼神很認真,他沒必要騙我,而他也不像個會隨便開玩笑的人。

抱著膝蓋,我無聲的坐著,就算不斷的告訴自己沒有必要在意一個初次見面的人所說的話,但還是免不了會在意的。

來到這裡後總覺得不太會疲憊或是飢餓之類的,對於事物的感覺好像也變得不是很敏銳……

按著自己的頸子,總覺得觸感虛虛實實,感覺不太到脈搏……真的死了嗎?就這樣?

望著窗外透進來的銀白色月光,我有些默然。

有點相信又不太相信恭月說的話,半信半疑的整個晚上一下子就過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