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2月18日 星期三

《臨水抄》卷五 〈試閱〉 《第一章》汝為寒鴉 01


以下為臨水抄卷五之試閱,尚未閱讀過第一部之讀者,還請小心避免劇透/有雷




──那是我第一次與這個人見面。

──即使喪失記憶,來自心底的這份驚訝也能令我明白,我不曾見過這樣的人。



純白的衣著,飾著單純的黑邊,亞麻色的髮絲直直地落在肩畔,那人倚著身後的樑柱,曲起一邊膝蓋地坐在走廊邊上。從這邊望去僅能見到那人蒼白的臉側,以及那拒人於千里之外般抿起的唇角。

放在膝蓋上的右手執著墨黑色的煙管,無視我們就此出現在他寧靜庭院的外邊,他抬手將煙管湊近唇瓣,而後煙管飄出了無數盛載著水份的泡泡。

輕緩地,泡泡飄到庭院中植栽著的叢叢白花之上,於輕觸花瓣後無聲地破裂消失。水份跟著濕潤了整株植栽。

止歇,而後重複,直到所有的白花皆染上了浸潤的光澤。

鬆手將煙管放在一旁的木製檯子之上,那人終於將臉龐轉了過來,無聲地望著站在我身邊的扉靜。

於是我看見了,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龐……

清雅靈逸的面容上濃黑色的鳳眸半斂著,亞麻色髮絲挽於右耳,幾縷細細的髮流落在面容上,左側則編著一道麻花辮,而那臉上神色淡漠得有如精雕而成的蒼白面具,流露著寒冰般一絲不苟的冷淡……

一瞬間,我的心跳空了一拍……我眼前的是會呼吸的有生命的存在嗎?……抑或者,僅是一具結著凍霜的人偶?

我沒有辦法從那人的面容上判讀出一絲一毫的情感,那是虛無的神情,唯一帶給人的冷漠感受,也僅是來自那雙宛如墨萃般深邃而無波的冰冷鳳眸。

倘若有人問我,生活在永恆冰凍之地的人會是什麼模樣?那麼在今天我得到了答案──那肯定是,有如此時此刻,於我眼前存在之人一般。

將頭微微後仰靠在樑柱上,閉上雙眼,那人等待著扉靜開口。

「這位是冥界隱逸地的機關工匠,半仙之人──紙。」扉靜淺淡的紫眸看向我,而後看向對方,啟唇說道:「紙,這是我向你提及的,喪失記憶的少年。」

待扉靜說完後,我頷首表示了解。

望著被扉靜稱為紙的半仙之人,我只覺得那冰冷得有如雪花薄冰一般,彷彿碰觸便會消逝,又或者隨時都將伴著迎來的寒風遠去一般……冰冷而遙不可及。

──這是我對於他的第一個印象,蒼白淡薄地有如將從世上消失似的──霜雪之人。

我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和對方交談……

沒有等待對方回應,扉靜將手上裝著一株白花的提籃輕輕擺在草灰色的泥土地上,並不對於自己的行為多加解釋地說些什麼。

抬頭望向佈滿陰雲的天空,扉靜淺藍色澤的髮絲如羽翼般柔順地貼著面頰,微風拂動著那半長不短的淺藍髮絲,也吹動了我肩頭上參差不齊的黑髮。

涼風起,庭院中所有的花葉婆娑地發出了細碎的聲響,各式各樣的白花搖曳著。

我環視了庭院一圈,只見所有不同種類的花朵皆清一色地綻放著純白之色,沙沙地聲音,更加顯示出了此地的寂寥。

我猜想,其中或許也有扉靜帶來的花吧?

「少年,如我先前所言,先在此別過了。」

語氣平穩地說出道別之語,明亮的紫眸望著我,見到我點頭之後,扉靜揚起淺笑,往後退了一步,便消失在結界之外。



我無所適從地站在庭院之外,天空上,雲層越來越厚。

扉靜離開了,這裡只剩下我、沉默的紙,以及許許多多搖曳著的白花。



「進來吧。」

濃黑的鳳眸看著我,紙起身走向屋內。

有些低沉的嗓音傳入耳中,半晌,我才赫然發現,他說話了……



「……啊,是的。」

不知所措地匆忙回應著,我趕緊走過庭院的小路,向木造的典雅平房走去。